寂寞屠城

写文不是我想写,想写就能写~~~~让我吃好,让我睡好,灵感就出来~~

倾国(41.大概也许没准八成是最后的大段对手戏。)

(声明:

我本人并不觉得如何。但如果身体不太好需要护心丹的,还请提前备好再阅此章。)


四十一

萧景琰来时已经差不多二更天。

今日齐王言侯蒙挚都在宫中,萧景琰又嘱咐一些远政建设。此次出征日久,万一事出不测,建庭还年轻。但言太傅是肱骨重臣,三省六部尚且安定,军政上待将士凯旋回朝,内有蒙挚列战英,外有孟大将军,边疆守将皆可信赖,宗室上有纪王可以托付,当无远虑。只是这江山兴废与民生息息相关,漕运开矿今年开局大顺,明年要跟上后力;农业待兴,各地要建仓储粮,方无荒年之患;新马政新兵政需要一段时间稳固,大约五至八年时间就可以修改官制。官制施行将更困难,碰触地方官财源底线,一步急躁恐生祸乱。这些大大小小的事,萧景琰已逐条列好放在案牍上,只备将来建庭一时或忘,可以翻翻。而今临近出征,还要再详细对些细节,以防走了大格。

但是说实话,他还没有下定决心。

他并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皇帝,更不是一个昏庸无道任意妄为的皇帝。他也在乎史书史册在乎全天下世世代代的评议。他爱他的江山,爱他的子民,爱他现在肩负的一切。并且他始终记得在接近帝位的那两年残酷斗争中,他对小殊做了什么样的承诺。

可是他竟然下意识在把所有政务都顺向一个结局,好像从一跟绳上顺势捋下去,一直捋到尽头。更要命的是,做这一切时他竟然心里都知道,或者,也不知道。

列战英请旨进宫带来梅长苏的口信,萧景琰竟然在龙座上愣了有一会儿。说起来这是梅长苏自回金陵,第一次主动要见他。甚至当年金陵夺嫡时,梅长苏也很少要求见他。通常都是梅长苏在等待他上门,除了靖门立雪的那一次。而且按列战英转述的原话,梅长苏说是要跟他叙旧。萧景琰甚至刻意想了想,叙什么旧。

他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停下政务,朝中还有好多事未完。可他还是应邀前来。一更天齐王言侯告退,蒙挚前脚回禁军防卫署,他后脚便跟上。走在微雨夜里他莫名想到了梅长苏在等他来时的那种心情。还有当年金陵夺嫡,他每次拉响密道铃铛时的那一刻,梅长苏是否也在等待。

 

萧景琰打开机关,走进暖阁。梅长苏竟一反常态,坐在一小桌边等他。壶中飘出杜康酒的暖香,小桌上搁着一盘榛子酥和几叠小菜。梅长苏正向他安然微笑。

见了这种情景,萧景琰面上不是喜色也没有疑虑,只是走到桌边坐了下来,柔声问:“怎么了?”

梅长苏执壶为萧景琰满上一杯,道:“没什么。只是找陛下叙叙旧。”一杯满上,抬眸看看萧景琰仍在看他,只好笑道:“怎么,陛下以为我有事么?”

萧景琰沉稳的声音响起,像岁月基石那样无惊无扰:“没什么。我只有点担心。”

梅长苏便微笑:“担心什么。我好歹也是一帮宗主,能有什么闪失。”语气调笑,神色安然,末了又加一句:“难道凯旋之后我回到廊州,陛下还要派个人去盯着我不成。”

听了这话,萧景琰面色未变,只是略略敛了敛眼神,垂目故作自若,拾杯饮了口酒,道:“你这怎么有榛子酥。”

梅长苏并无他色,只是浅笑道:“当然是特意为陛下准备的。要叙旧,必须要有榛子酥。”

萧景琰知梅长苏今夜定是有话,便未答言,只等着梅长苏往下说。

梅长苏也知萧景琰是想静观其变,不由笑了:“陛下不要防备苏某,真的只是叙旧。我也是人,也有感情,并非妖怪无欲无求。”

这话从梅长苏嘴里说出来,并不像他一贯的行事风格。可是陡然吐露,却极易触动心弦。就像人在酒后失言最可信一样。萧景琰一下子心就软了,动容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梅长苏笑着安慰:“好了好了。我都知道。我与陛下之间还用说这个么。”

萧景琰望向梅长苏,只见梅长苏的神色安然和顺,但眸中却殷殷柔光。心里不觉之中便安定了大半。

梅长苏便笑道;“我记得小时候你最爱吃榛子酥。当年太后还是静嫔娘娘,做这个手艺最好。我母亲却是公主出身,家务下厨是一律不会。父帅对榛子又过敏,家中从不预备此物,所以我长了十几岁也没吃过。有一回说给你听,你还觉得我怪可怜,回头从宫里拿出来一食盒,我俩在河边吃了个肚满腹圆。确实是真好吃,可是吃完不大功夫我就跟煮熟的虾子一样,瞪眼伸腿儿差点没死在河边。当时你背着我一路奔逃,直接跑到王太医家,把人家从从茅厕里拽出来诊治。”

萧景琰闻言也不由笑了:“当时你昏着没看见。跑到太医院去实在太远,王太医家又刚好在城边。碰巧那天我从宫中出来,听母亲和宫人说起今日王太医告假在家休息,不能进宫请平安脉。我这才跑到他家去,谁知道他那天患腹泻,在茅厕蹲了一天。我冲进去时老太医脸都白了,简直魂不附体,被我揪出来时裤带还没系上。”

说到儿时趣事,两人相视温和一笑。梅长苏道:“你少时也是个顽劣的。你知道那老太医多大岁数了,七十多岁的年纪被你那么一吓,加上腹泻,足足在家躺了半个月,差点爬不起来。这事传不到宫里去,可传到林府却快。你是皇子,父帅不能说你,却把我训了一顿。我只好说是景琰给我吃的,又不怪我。父帅说靖王给你吃你就吃,你不知道为父对榛子过敏么?我便只好回答他,那更不怨我,应该怪父帅才对,谁叫父帅过敏耽误了我。气的父帅恼怒,还是母亲出来了结一切纷乱。”

萧景琰久未忆起儿时故事,更有十七年的时间未从梅长苏嘴里听过这些。眉目间淡淡的柔和,心里却难免有酸涩,柔声道:“后来金陵夺嫡,母亲每次备双份食盒,里面都没有榛子酥。却始终不叫我知道,瞒的我好苦。”

梅长苏温温含笑,轻语道:“陛下怪我么?”

萧景琰亦抬头温柔的看着梅长苏:“我也一直想问你,怪我么?怪我一直没有认出你。”

梅长苏微笑道:“不叫陛下认出,是苏某的本意,又怎么会怪呢。”

萧景琰的面容略有些落寞,敛下眼眸道:“可我觉得,你是希望我认出你的。我现在夜里睡不着,还常常想起当年我砍断密道的铃铛,你跪在我身后喊我殿下。还有靖王府门前那天大雪,你跟在后面大喊一声,萧景琰你给我站住。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并不觉得如何清晰的画面,等你不在身边的时候,却每一个细节都能想起来。我总觉得你的声音里是有埋怨的,是有希冀的。你希望我能站在你身边,多理解你一些,多扶持你一些,不要让你那么苦,那么心焦力瘁。”

萧景琰说的殷殷恳切,梅长苏满怀动容。他安抚道:“陛下不要再纠结过去的事了。那时是苏某欺瞒陛下在先,与陛下无关。况且现在一切不都过去了么。陛下登基,是江山圣主,百姓津津乐道。这就是苏某的福气了。”

此言一出,更戳到萧景琰近日思虑愁结,不禁默默。

梅长苏温和笑着:“来,陛下再进一杯酒,苏某与陛下同饮。”

萧景琰闻言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却道:“小殊不要勉强,少饮为宜。”

梅长苏却笑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我与陛下即将相忘于江湖,岂可不陪饮此杯。”说罢也举杯饮尽。

萧景琰便有些皱眉,没等说话,却见梅长苏又递来一块榛子酥:“陛下尝尝。这是我特意叫人准备的,陛下品品味道如何。”

萧景琰不疑有他,便吃了一块。吃完梅长苏又递上一杯酒:“榛子酥略干,陛下请佐酒。”萧景琰便又饮了。

梅长苏问道:“榛子酥佐酒,味道如何?”

萧景琰皱眉:“不如何。酒是饮品,当配菜。榛子酥是点心,当饱腹。不能相佐。”

梅长苏便微笑着,细细灼灼看着萧景琰,问道:“那陛下觉得,是榛子酥好呢,还是这杜康酒好呢?”

这话问的明显。萧景琰再愚钝,也知道今夜梅长苏请他来干什么了。他是来做说客。说客所长,唯擅劝服人心。

萧景琰叹息,却不得不说实话:“这两者不属一类,不能区分高下。但若论功用,榛子酥可以饱腹,酒却不能。故而榛子酥好一些。”

梅长苏看见萧景琰黯了神色,便知他已经了然自己的目的。心中不是没有波澜的,但越到这个时候便越要克己。面上仍旧淡然和煦,微笑道:“那么陛下定会知道,苏某便如同这酒,太后便如同这榛子酥。既然不能相佐,便只能二选其一。”

萧景琰默然坐了一会。心里的思绪翻江倒海,胸膛中却有一块巨石压着,任凭海浪滔天也翻不上表面。他慢慢道:“小殊,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梅长苏笑了:“不。陛下不知道。”

萧景琰抬眸看他,眸子里有些苦有些黯,却平静问道:“那你要说什么?”

梅长苏温和笑道:“我只是想问问,这么多年,陛下欣赏苏某什么。”

显然这个问题很少有。萧景琰并没有想到梅长苏能忽然问出这么个问题。而且很直白。

他坐着只想了片刻,只有片刻。这么多年的往事在脑中瞬间呼啸而过。多年前一同征战的热血驰骋,多年后金陵夺嫡的孱躯铺路,都让他的眼眶不禁有些湿润。

他轻叹而沉缓着说:“我喜欢小殊的英姿勃发,喜欢梅长苏的隐忍豁达。”

他换了两个字。梅长苏问的是欣赏,萧景琰回答的是喜欢。

梅长苏懂了。慢慢含笑,语气轻柔温润,紧紧凝视着萧景琰,一字一字的说道:“可我喜欢的,是那个上马能战下马能治的萧景琰啊。”

 

梅长苏望萧景琰,萧景琰望着梅长苏。

屋内安静的很,只传来外面微雨,房檐上一滴一滴深沉而绵延的水声。

没有人移开目光。

直到那水声一滴一滴的尽了,萧景琰只觉得这一世的执念也不过如此般消逝。他敛下眸,轻轻的说了四个字:“朕,知道了。”

 

黎纲甄平进阁的时候,陛下已经走了。榛子酥还在。梅长苏坐在桌前,一手抚着酒壶,半倾不倾,欲饮不饮的样子。

甄平特意仔细观察宗主的神色,并无大悲,亦无大喜,平静安定,似乎今夜并无人来过。只是眼神中却略有些空意。

黎纲走过去想请问宗主有什么吩咐,还未及问话时就听见宗主说:“后日启程出征,叫黎纪带两个人留下。等我们走后,让他把这密道填上罢。等陛下凯旋回朝之时,便是我们回廊州之日。从此与金陵,当再无瓜葛了。”


评论(255)

热度(2688)

  1. 共40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