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屠城

写文不是我想写,想写就能写~~~~让我吃好,让我睡好,灵感就出来~~

倾国 (这章已补全)

十五

蒙挚看着庭生,目光有些疑惑:“齐王殿下洞明朝局,陛下必当欣慰。可是殿下为何对江湖之事也如此透彻?”

庭生从容笑道:“江湖江山,密不可分。百姓万民皆是父皇的子民,江湖万里皆是父皇的江山。江湖局势也自当是朝局的一部分。”

梅长苏和蒙挚都顿了一下。庭生看见他二人的神色惊异,便又笑道:“这话是父皇所言。”

蒙挚恍然。梅长苏却沉吟道:“这话倒也不像陛下说的。”

庭生见瞒不过,笑着向梅长苏道:“先生慧眼。父皇引用此句时,自言曾受皇长兄教诲,却不能得其精髓。”

梅长苏和蒙挚互望一眼,目光中皆有惊且喜。蒙挚默然,梅长苏蔼然问道:“那你对陛下的皇长兄,当年的祁王殿下怎么看呢?”

庭生敛容不答。

梅长苏便淡然笑了。自觉未免太急躁,问了一件不该问的事。纵使庭生对身世一无所知,但或许父子血缘在冥冥中自有感念,又间景琰和太后或许偶尔会从言语间带出异样,造成庭生的困惑与压力。便从容道:“算了。不想说就不说罢。无关朝局,并非要事。”

庭生却正色道:“我不言,并非是想有所隐瞒。只是心中所想,在先生面前,不能以谎言文饰。若说实话,又恐先生和大统领认我为桀骜谗佞之辈。”

梅长苏抬眸,淡淡笑道:“但说无妨。”

庭生便道:“庭生觉得,当年祁王殿下乃治世奇才,辅国安民。但论修身之道,却不及高湛。”

此言一出,梅长苏还好,蒙挚却闻之变色。若说此话者是别人而非庭生,蒙挚恐怕就要忿然斥其狂妄。只是瞬间收到梅长苏投来一个安抚的眼色,便又把话压了回去。梅长苏温和笑道:“愿闻其详。”

庭生道:“高湛虽为内监,尚懂得在其位谋其政,当其锋而避其芒,明哲保身,观机而作。古人常言伴君如伴虎,高湛却侍奉先帝二十年未尝有失,存身立命,以图后事。致使曾在大殿上数次见机行事以言语救父皇及先生,不可谓不侠义。而祁王殿下,虽忠君爱国,却不知斡旋。一味坚定不移夸父逐日,岂不闻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遭佞臣诬陷,致死仍不知败于何地,唯言父不知子子不知父,不可谓不迂腐。”

蒙挚的脸色很有些僵持。虽怎么听怎么是个道理,却怎么听怎么不是个滋味。

梅长苏仍然平静温言,问道:“当年靖王殿下,生性耿直,不肯逐流,数年因赤焰之冤与先帝不睦。以此论之,你觉得靖王殿下是否也有过失?”

庭生却摇头道:“不然。父皇当年存身朝堂,两王夺嫡,先帝姑息。若非与先帝不睦,父皇早已被异党铲除,断不能忍辱负重,敛翼待时。故而当年父皇铮铮铁骨,虽出于本心并非刻意,却不失为韬光养晦,明者之举。”

蒙挚问道:“按你此言,宁折不弯,正言直谏,并非为臣之道?”

庭生肃色道:“为臣之道,要看环境。存身之所优容,便要投身家国,是男儿本色。存身之所险恶,却非要以卵击石直面锋芒而上,自身尚且难保,又何谈家国?”

蒙挚低头不言。梅长苏默然片刻,问道:“那你认为,为君之道,应当为天下百姓朝臣创造什么样的存身之所?”

庭生略思,眉宇间却甚是黯然,道:“庭生才浅。私以为为君之道只一言,便是不以冤案欺天下。”

蒙挚的气息终于消减了。梅长苏慨然看着庭生,不禁怜惜的说道:“你此言,是受了幼年遭遇的影响吧。当年存身掖幽庭内,你不惧拷打也要偷书自学,又懂得以低眉隐忍保全自身,如此伶俐傲骨,我至今犹记。人人皆言齐王殿下如此风采是近二三年才培养的,但在我看来,幼年时便可修身自强,收敛锋芒,齐王殿下当年便有将相之风。如今看来,幼年的坎坷对你影响实在很大。”

庭生黯然良久,慢慢道:“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焉知幼年坎坷对我不是一种砥砺呢?”

梅长苏微笑:“你能如此想甚好。陛下当为你骄傲。”

话说到此,已尽尾意。庭生便道:“蒙大统领和先生恐怕还有话要说,庭生这便告退。”

梅长苏点点头,庭生乘夜而去。

 

这里梅长苏无话,转身翻了翻炭,提壶烧水准备烹茶。蒙挚急道:“小殊,你就没什么话要说吗?”

梅长苏淡然挑眉,神色宁逸:“你是说齐王之言,已露大稀之音。”

蒙挚一顿。见梅长苏已心知肚明,又觉自己过分苛刻。毕竟庭生还是个孩子,自己却因为一点小事起疑。言语便收敛道:“什么大稀之音不大稀之音的。我只是觉得,庭生虽是祁王殿下亲生骨肉,可毕竟上不了皇室宗碟。如此直言不讳帝王之风,毫无敛色,终非臣道。”

梅长苏道:“无妨。我相信庭生。”

蒙挚直言道:“你哪里是相信庭生。你是相信当年祁王。可祁王过世已多年,父子素未谋面,光凭天性这个东西,恐怕难以定论。”

梅长苏却道:“我不是相信景禹哥哥,我是相信陛下。”

蒙挚凝眉:“相信陛下?”

梅长苏悠悠片刻,道:“蒙大哥又岂知庭生之心胸气魄,不是陛下故意引导呢?”

蒙挚愣了:“啊?”

梅长苏手中轻轻点着茶,道:“陛下清退后宫,不纳女子,满朝文武皆言是受了江左梅郎蛊惑。可我却觉得,陛下不念皇室法规,不念膝下血脉,至今不娶,唯留一个义子养在膝下,只怕是为了齐王。”

蒙挚更震惊,直直立起身来,惊愕道:“你是说陛下有意传位给齐王?!”

梅长苏悠然抬眸道:“景琰是对庭生心有愧疚。”

蒙挚道:“陛下救庭生出掖幽庭,多年教养孜孜不倦,可比天恩,哪能有什么愧疚?”

梅长苏起身,立于窗前,越窗看向外边的松柏,幽幽道:“景琰之心,我大约明白。若无当年赤焰之冤,若非祁王英年早逝,你又怎知这天下不是庭生的呢?”


时至病愈,虽不见大好,但是好歹蒙府西院那天的寒气侵袭总是消退了很多。梅长苏开始会客,见的却里外里只有几个人。庭生每晚必来。蒙挚在流言蜚语的节骨眼上,作为满朝文武眼中皇帝的大使级别人物,出于避嫌,不便常来,即便来时也总是入夜之后。其余人常来黎宅做客的,便只有言豫津和萧景睿了。

萧景睿不止一次难掩对当年之事的负疚,几次开口想对梅长苏说说早已压制不住的内心起伏。却总被梅长苏淡淡以言语支开。后来一次,萧景睿终于忍不住说:“当年之事,苏兄不怪我吗?”他看着梅长苏,眉宇间温和清雅,目光却略带迷茫。

梅长苏笑道:“当年我问你恨不恨我,你亦说不恨。现在掉过来了?”

萧景睿默默说道:“可我现在回想当年之事,总觉得自己应该可以再更好一些。最起码,我可以再对你大度一点,你的负担可能会小一点。”

梅长苏笑道:“那你可真不是我认识的景睿了。”

萧景睿疑惑。梅长苏道:“当年凉亭相送,你我诚心以对,皆言明不悔。如今时过境迁,景睿,你把心上背负的东西太多了。对自己要求太高。”

萧景睿愣了愣,道:“难道苏兄对自己要求就不高吗?”

梅长苏口说一偈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大丈夫处世,心无杂念。一不违心,二不悖德,又何来自我要求呢?无论你后来知道了什么,无论我的立场有什么转变,但当年的事即使再重来一遍,从过程到结尾都不可能再有什么更好的走向了,又有何后悔?”

萧景睿望着梅长苏,眉宇间温和清雅,目光静郁迷茫

梅长苏拍拍他的手道:“景睿,你可知,往者不可追,来者犹可惜。”

 

于是黎府便过了一段稳妥的日子。这些日子期间,蔺晨一直不在府里,萧景琰也一直没有来过,白日无人的时候,就只剩梅长苏独自临窗看外边的那盆松柏。

快到元月的时候,宫里又送来了一车银骨炭。由晏大夫管着,梅长苏一冬几乎没怎么出暖阁,身子便没太大起大落。黎纲叹道:“陛下让齐王殿下送来的这些东西,也就只有这炭最管用了。”

当然合梅长苏心意的,不光只有这炭。还有庭生陆陆续续拿来的一些手稿,什么人的都有,有宫里书房的,也有藏书阁的,还有些是金陵城外行宫的。梅长苏有的略翻翻,完了便叫庭生拿了回去,唯有一本是留下了。庭生还特意瞅了瞅那本书有什么奇怪,为何先生会青眼待之。可是看了又看,那本书也没有署名,只是个无名氏的,只好百思不得其解。

今冬确实寒冷,雪又厚密。每次下雪之日,再冷的天,梅长苏总要站在廊下远远的望上一望。身边的人都不知道什么意思,总之时间又不多,下属便不说话。只有一次梅长苏站了特别久,黎纲刚想上前说点什么的时候,却听见梅长苏淡淡说道:“今年又快过去了,明年又是新的一年。去安排下吧。每年元月琅琊阁要公布榜单,高手榜的座次又该动一动了。”

 

几日后梅长苏正与言豫津萧景睿高谈阔论时,外边忽然走进一个人来。面色粗糙,身形魁梧。想必性情也不怎么周密,一头撞进来却正见有客人,又想出去,却被梅长苏叫道:“进来吧。马上要启程了?”

那人进来道:“属下定不辱命。”

梅长苏微微笑道:“去吧。只要按着词说,大约不会有什么失漏。”

那人便一头扣在地上行了大礼,大有壮士诀别之风,转身去了。

这边言豫津和萧景睿眼睛都直了:“他,他,他也是江左盟的人?!”

梅长苏笑而不答,却忽然问:“景睿,你卓爹爹最近情况如何?”

萧景睿知梅长苏话出有因,虽不解却直言道:“爹爹常感言多谢江左盟当年仗义相助,以古方治好手臂。蛰伏至今,最近听闻有出门游历、重震山庄威望的打算。”

梅长苏含笑道:“这人此去,便是助你卓爹爹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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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终于写完了,但必须做一点BUG说明。
虽然原著是架空的,但是背景毕竟是梁代。所以我之前对自己的要求,很注意用典都在南北朝之前的时代,南北朝以后的都不会写。那个梅花有好多唐代的典可以用,都不太敢用。
但是今天这个偈语,确实是出自唐代。实在找不到更好的词了总觉得去了那句偈语,缺点什么。所以就这么写了。
诸位勿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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