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屠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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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补全二十七章)

二十七

梅长苏没有跟进猎宫。趁着士兵拔营纷纷前往猎宫的当口,他带着飞流,坐着来时的素净马车,安静走回了来时的山路。蒙挚后知后觉发现梅长苏已走,立刻纵马来追。追上梅长苏时却只面色发急只叫一声:“小殊……你……”便不知说什么好。

梅长苏下得马车向蒙挚朗霁笑道:以蒙大哥这副口才,是你安慰我,还是我安慰你?”

蒙挚见他面上并无沮丧之色,心下安定大半,道:“小殊,我是怕你伤心。”

梅长苏却毫无郁悒,畅怀笑道:“有何可伤心?君是明君,臣是良臣。当年我推景琰上位时,要的就是如此清明朝朝局。既已心愿得偿,又要伤心,岂非矫情?苏某立足于世,虽非光明正大,但也是铮铮男儿,绝不做矫情之事。”

蒙挚被说的无话。只好默然片刻,道:“我知道我拦不住你。陛下那边你尽管放心。”

梅长苏轻言道:“蒙大哥,今天帐中之事,就别让陛下知道了。”

蒙挚叹道:“你也太小看陛下了。今日这事早不是头一回,太后这里还算好的。陛下虽为君主,但每日在宫中倍受煎熬,我如何不知?御案上光折子就堆了几尺高。若是昏君倒还罢了,偏偏又是明君。有时坐在养居殿里一坐就是一夜。偏偏也只一句,就别让小殊知道了。我蒙挚是个粗人,看着你们两个,我都跟着别扭。若你不是林殊,若他不是帝王,生在平常人家,我非要把你们两个捆起来打一顿。偏偏……唉……”

梅长苏面上却微笑道:“我知道。”

蒙挚睁大眼:“你知道?”

梅长苏笑容不减,语气宽慰:“我与景琰,虽终将天各一方,但深知彼此。他不以我为赘,我不因他而怆。这就够了。庄子曰,君子淡以亲,小人甘以绝。不信蒙大哥请看,纵然庙堂朝野相隔,我与景琰,可有哀怨?”

蒙挚顿了半晌:“那倒没有。不过是我担心罢了。”

梅长苏笑道:“你就别白白担心了。出来久了,陛下那里需有事传唤,你在此事中确实卷入颇深。不要让陛下为难。”

蒙挚怅然许久,只好向梅长苏道别,眼看着梅长苏的车马寂静归去,才策马而回。

 

自梅长苏从春猎回来,越发闲适。每日只是赏梅浇水,修剪矮松,说说笑笑,喝药调养。可黎纲就是觉得宗主胸中沉郁。不知何事,问飞流又问不出来,便使人侧面打听,回来转述后只管背地里叹息。

自圣驾回銮后,又逢娴玳公主入梁,满朝野上下喜气洋洋,陛下并无闲暇夜来探访。且连蒙挚也数日未见。逢此之时,齐王萧庭生又被派去巡防公出,至少要两个月方回。江左盟在周边各国撒下的眼线也没有传讯,除了每日黎纲遣人关注着北燕的动静,余者竟无他事。若大一个黎宅,竟然安静的惊心。不得已黎纲只好去请言萧二位公子来为宗主解闷,然而萧景睿不知因何事至今未回,连亲妹妹的喜事也未见踪影。言豫津便每日里白天去忙兵部的事,晚上来黎宅用膳,再入夜后回家还要向自家老爹禀报每日见闻,忙到不可开交。数日之后,梅长苏本来就瘦,并未显见,言豫津倒是瘦的精壮,每日在梅长苏这里喝过参汤就与甄平过招。甄平是下手有分寸,偏偏言豫津闲来无事就向飞流挑衅,每每被飞流不出几招就折倒在地,只好大呼丢脸,如此反复,不厌其烦。每天梅长苏就这样看着诸人取乐,偶尔给言豫津分析招式,指点身法。言豫津笑叹道:“再这样下去,景睿即便回来也打不过我了。看我不一招揍扁他。”说的梅长苏唯有摇头微笑而已。

这边娴玳公主入梁成了举朝同庆之事。庆的不是仅仅一个公主往来和亲,而是大梁与南楚积年的紧张局势终于渐入佳境。献王自立之际,能得南境久安长治,不失为一件乐事,使文臣武将交口称赞。

淮王萧景礼自封亲王,入文苑修书理事,又有此佳偶举国颂扬,不自觉连神色眉宇间都英气了几分,不似往昔唯唯诺诺的模样。南楚陵王宇文喧奉旨亲送堂妹和亲,见过淮王,心里大抵也满意。朝堂之上,萧景琰亲自设宴款待来使,与陵王备说前事。陵王上次入梁尚有挑衅之心,口刀舌箭,狡辩三分。此次前来风光月霁,叙礼称臣,所诉两国之交,萧景琰亦为赞叹。宇文喧带来南楚皇帝亲口赞誉,言之当年旧事,实属无奈,乱世定邦,难免杀伐。今国界安定,闻大梁新帝圣贤,愿与邦交,世代交好,共抵外攘。萧景琰亦露修好之意,宾主尽席而散。

淮王迎亲后第三天,宇文喧夜访大长公主府,面见莅阳,自称晚辈,交付一封南楚晟王宇文霖的亲笔书信,片刻作辞而别。莅阳大长公主展信而观,信中并无一己私情,更有一种难以割舍的君子之谊。信末有一言道:无论何人向梁帝献策迎娶南楚公主和亲,愿大长公主敬之爱之。此人不使吾子景睿夹于两国交战间左右为难进退维谷,亦使吾儿奔走各国,交四海英雄,处八方之境,身为大丈夫为国为民,有立世之本,吾心甚慰。亦愿大长公主诸事顺遂,福寿绵长。

莅阳大长公主合信默然不语。

与整个朝堂乃至金陵的热烈气氛相对,黎宅的闲适安静便越发寂寥。偏偏宗主又患了咳疾,足不出阁,晏大夫每日汤药伺候。黎纲闲着没事时见甄平坐在台阶上看着宫墙发呆,不由触动前情,想起刚回金陵的那段时光。黎纲走过去坐在甄平身边,一同看着那宫墙,轻轻感慨道:“你说,是否这两个人还是不见面的好?当年死遁虽非刻意谋划,死而后生实属意外之想。连蔺少阁主亦曾说,若从此以死遁远离朝堂,对家国天下,对长苏和萧景琰,都是最好的结果。”

他说完这句话,漫长漫长出了一口气,杵了杵一言不发的甄平。

甄平这才回过神来,语气极轻极轻的问道:“你觉得,可能么?”

黎纲被这话问的摸不着头脑:“啊?”

甄平顿了一会,慢慢说道:“只要宗主还有一日活着。”

黎纲立刻就明白甄平所指,心底突然像掉了个大窟窿,又压下去一块巨石头。

他抬头看向前方,想起当年抗击大渝的旧事。乱军之中,宗主的车马被冲散,因为是诱敌之耳,敌军火力主攻之向,即便黎纲甄平力战厮杀也未能保全。直至苦战全胜之后,蒙挚疯了一样遍寻未果,主帅帐中亲发死讯。是飞流那个心智不全的孩子固执认为苏哥哥未死,跑了几里横尸之路,徒手从尸堆扒出那个历经两天两夜还吊着一口气的人,垂死之际仍嗫嗫嚅嚅喊了两声:景琰,景琰。

甄平说的对。当初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只要有一线希望,陛下就不会放弃寻找。只要宗主还有一天活着,就不会对此坐视不理,就会回到金陵,来看一眼他的故乡,和他毕生的心之所向。对这个结局,所有人都是有预料的了。连半年前宗主从琅琊阁出山,蔺少阁主都没有劝阻一句。因为每个人心里都有甄平的那一句话,只要宗主还有一日活着。

黎纲不再言语,坐在甄平身边,一同望着眼前那堵红砖岸伟的宫墙,发出延绵无尽的叹息。

 

拓拔昊听见下人来报陛下已秘密召见过百里奇,愣是坐在椅子上半天也没缓过神来。

他好像,有些低估了那个梅长苏。

当年北燕诸皇子互相倾轧夺嫡,惨烈程度堪称史上之最,比大梁夺嫡之势有过之而不及。最起码北燕当时成年的皇子就有七个,中间去除早夭和残病的,从老大到老小光叙齿就排到了十四子。燕帝老迈,诸皇子皆已手握大权独挡一面,长子年已逾五十之寿,后来继位的六皇子也将望不惑之年,拓拔昊支持的七皇子只比六皇子小一岁,在朝中的地位可谓屹立不倒,再加上拓跋氏的军武加持,眼瞧着逐鹿中原的戏码,就要花落七皇子府了。

谁知道最后,却偏偏是最不起眼的六皇子立了太子。拓拔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他本身身为燕帝唯一公主的乘龙快婿,再加上七皇子在朝中的势力,最后是怎么败下阵来的,他连看都没看清楚。只闻得朝堂上在仅仅半年时间就迅速转了风向,六皇子不知从哪抓到的切实罪证,如同孩童揪花瓣那样,一个一个的将诸皇子击下阵来,或囚或死。最后闹到七皇子披发戴罪在先帝殿前跪思三天三夜,才保住一条烂命。

慢慢的,拓拔昊就知道有一个江湖术士叫梅长苏,被琅琊阁下了评语:麒麟才子,得之而得天下。六皇子立储,就是因为得了这个锦囊。

四年之前,百里奇作为北燕使臣前往大梁比武招亲求娶霓凰郡主不成,一夜失踪,遍寻不得。拓拔昊亲自前往大梁击杀百里奇,曾拐弯抹角去偷袭过梅长苏一次。在此之前,拓拔昊属实怀疑过这梅长苏的本事。一个江湖术士,撞了什么大运,能搅得动北燕朝局?可没想到拓拔昊出手拍碎梅长苏所乘小轿的轿顶时,身边却有一个武功高强的少年出手相救。更没想到的是,不光这个少年,连天下第二高手蒙挚也甘愿被这个梅长苏驱使。

从那时起,拓拔昊就清楚,有些人留不得。甚至他心里怀疑,连百里奇这样的高手能在大梁消失的无影无踪,也跟梅长苏脱不了干系。只是,直接想弄死梅长苏未免太难,他回国后第一件事,就是找个借口请旨屠戮百里奇一家老小,让这盆脏水扣在梅长苏脑袋上。如果百里奇是被梅长苏弄走的话,势必会嫉恨梅长苏,那麒麟才子的后院免不得要起一把火。

但是现在看起来,还是他错了。那个梅长苏不知是有神符加身,还是猫有九命。自从麒麟才之的声名大噪天下,渝太子亲上战场,扬言要弄死这个梅长苏以除后患。也曾听说乱军之中梅长苏确实被大渝军马踩踏,绝无生还之理,却偏偏在两年后又冒出来了。冒出来的时间不多不少,刚巧在蒙府西院。又偏偏,百里奇就在这之后不久一跃登上了高手榜第七位。密探来报说百里奇曾前往大渝,后又复归北燕,不知何意。

现在瞧着,拓拔昊都觉得自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百里奇这是找自己报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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