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屠城

写文不是我想写,想写就能写~~~~让我吃好,让我睡好,灵感就出来~~

倾国(琅琊榜靖苏/琰苏同人,原著续写,绝壁HE)

梅长苏坐在马车中。黎纲和甄平跟在外边,飞流还是不知在外边哪处飞着。

恍恍然梅长苏想起了这么多年跌宕怵心的雪冤之路。当年以江左梅郎之身一袭白衣只身带飞流入京,两年后一裹白布在架子上被甄平黎纲扶尸从北境抬往琅琊阁。这其中的曲折心酸当真说不清道不明。

当年是怎么被心智缺损只认他一人为亲的飞流坚定不移从尸堆中扒出来的,梅长苏已经一点印象都没有。只知道醒来后自己已经在琅琊阁里,满天下都传遍了江左梅郎战死沙场的消息。这个消息,还是蒙挚亲口传出的。那个时候,真是九死一生。蔺晨为了保住他的命,把他带回来让死心塌地不问世事静心养病,连蒙挚都瞒住了。恐怕这次回京见了蒙挚,自己都没法对他解释。

然而,这次又是以什么身份入京呢。梅长苏?还是林殊?两个都已死,两个都很苦,两个都不应该回来。

梅长苏拨开帘子向车外望了一望,外边正是早秋,艳阳高照秋高气爽。虽说世事无常,可是却风景如旧。甚至连他自己都说不清自己是谁,为什么而活,又为什么而回。

 

甄平心细,立刻就感觉到宗主在后边掀起了帘子,在马上停了几步,俯身靠近车前道:“宗主,可是口渴了?前面有个驿站茶阁,我们到那里歇一歇。”

梅长苏想了想,道:“也好。叫飞流下来也歇一歇。”

 

开驿站茶阁的是一对老夫妇,烹得一壶好茶。梅长苏坐在阁中,捧着杯暖手,向后说道:“还不过来喝口水么?”

话音落了,飞流从檐上飞落而下,站在梅长苏身边说:“渴。”

飞流高了,也长大了,更挺拔俊秀。只是可惜心智没有什么长进,每次想到这件事梅长苏的心都要紧上几分。他把杯子递给飞流,飞流一饮而尽,又把杯子直挺挺的伸给他:“还要。”

梅长苏很随常,亲自给飞流斟茶,道:“既然飞的累,还不下来。”把杯子递给飞流,问:“飞那么久都看见什么了?”

飞流想了想:“酒。”

酒?梅长苏已经习惯飞流每次吐出一两个字都要去自动联想一下:“你是说看见送酒的了?”

飞流点头:“恩。”

梅长苏温和的笑道:“我们走的是商道。有人运一两车酒去贩卖,那也是正常的。”

飞流又点点头。梅长苏正斟了杯茶要喝,忽然就飘来了一股酒香,由淡到浓,清甜馥郁,气韵扑鼻。他停住茶杯,奇道:“什么酒这样清冽?”

黎纲站起身向阁外望了望,道:“不是一两车酒,是很多车。陆陆续续大道上就有十几辆,后面还有正在跟上来。”

梅长苏点点头,道:“怪不得我们飞流要看这么久,几十辆车同时运酒也确实壮观。”

说罢,甄平已在外边吩咐店家喂马填草,安顿好马车才进来。看看阁中诸人的神色,正谈论此事,思虑片刻,复坐下道:“传闻当今皇帝陛下喜饮此酒。所以金陵城中都打听着陛下的喜好,这酒从金陵乃至大梁都风行起来,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都饮此酒,所以有人在商道上大规模运酒贩卖。”

这话虽是向众人说的,但阁中两年不出世又关心天下民俗变化的,就只有梅长苏了。梅长苏知道甄平心细如发,他在这当口解释一下,大概觉得一则与萧景琰有关,二则也是思虑过后认为此事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无非陛下爱酒,朝臣随流而已。可梅长苏还是疑虑,当年景琰并无好酒之习。虽说身为皇子,早年也曾见过他随先皇擅饮,但却从来没听说他好酒。况且看情形,这酒并不名贵。商道上几十车同时货运,百姓也都喝的起,定不是什么罕见的品种。这倒值得一究。

梅长苏淡淡提壶,用滚烫的水重新斟了一杯,捧着暖手,随意笑道:“是何酒?”

甄平想了想,答道:“是杜康。”

杜康?

梅长苏皱眉。半晌放下茶杯,道:“飞流,去给哥哥苏弄一壶来。”

飞流得不到第二声,转身就无影无踪了。少顷提了一壶酒来,还带着一个酒盅:“苏哥哥,给。”

黎纲着急道:“宗主,蔺少阁主说您这病不能喝酒。”

梅长苏笑道:“只一杯。”

黎纲见劝不动宗主,暗暗看了甄平一眼,意思是看你多嘴。甄平也暗暗回了一眼,这事是能瞒住的么。况且我也没看出哪里需要瞒着的。

梅长苏将这二人的暗自交流都看在眼里,却不露神情。淡淡举杯抿了一口就放下了。

黎纲甄平见他不喝了,才松一口气。紧着招呼飞流喝完茶,又紧催着梅长苏上路,生怕宗主又动了什么心思痛饮一场。

梅长苏知道他二人的心思,也不推拒,坐上马上又开始赶路。

虽是商道,但山路崎岖颠簸,梅长苏在车中被颠的悠悠荡荡。他是一口茶也没喝到嘴里,唇齿间还飘着那酒的清香。

现在他是知道为什么蔺晨会问他《短歌行》了。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惟有杜康。

惟有杜康。

惟有杜康。

他面色平静目光温和,手指却禁不住在衣摆上捏了又捏,碾了又碾。

好一个何以解忧,惟有杜康。

 

清杳素净的庭院中,黎纲就着屋檐下放飞了一只信鸽。

他走到台阶前,和甄平并肩坐着在屋檐下,看着庭中秋叶纷纷,和侧面院墙外更高更伟的红瓦宫墙。

甄平道:“盟里的事都安排好了?”

黎纲语气稳重,点头道:“这两年从太子监国至新皇登基以来,大梁境内太平许多。盟里的兄弟在宗主手下也是立惯了规矩的,一时的确没什么特别棘手的事情。”

然后两人又安静了。并肩坐着很久,直听着宫墙内的依稀传来百官下早朝的声音。虽然百官朝见肃然恭谨不闻其声,但太监的宣告声和城楼上的钟声,还是每天这样隐隐约约透着一股子肃穆威仪的气势传来。

虽然自夏朝始立君临早朝处理国事之策,但从先秦两汉以来,尤其是到了魏晋,并没有每日早朝的制度。可是自从大梁这位新君起,三日一小朝,五日一大朝,钉是钉铆是铆,从不疏漏一日。简直是一板一眼墨守成规。先帝时很多闲散惯了的朝臣初时对此颇有微议,纷纷上疏朝事太紧影响正常处理公务的节奏。但是不管朝臣以什么样的理由奏本,统统都被这位自从靖王时期就号称刚硬执拗顽固不化最不怕树敌的皇帝陛下不由分说就驳回了。时间一久,人人都已习惯了。若今日忽然不早朝,朝臣必定会纷纷揣测皇帝的家务出了事情,太后皇子身体欠安,春猎秋猎各项祭祀,陛下会亲临长林军操练督导,或者听闻每年赤焰冤案洗雪的祭期,陛下都会停朝一日亲自焚香礼祭。除此之外,朝臣每日听着钟声和内监的吆喝上朝,京中百姓每日听着钟声起来务农营商,都已成了习惯。就连刚到金陵城中一个月的黎纲甄平都听的习以为常了。

不过皇帝勤勉爱国,天下人都啧啧称道。自从每日朝政施行开始,朝臣每日勤务的规矩是一日胜似一日。大大小小的事都在上朝时当着众人解决,陛下很少私下接见谁,更不会出于任何偏私来处理事情。所有朝务都在大殿上一览无余公正严明。贪官闲官一时间紧着藏起了尾巴,尽力做出一个百姓父母官的体面。

不得不说,进京那日一路行来,对金陵城中安居乐业朝气蓬勃的气象,连甄平黎纲都不由得嗟叹。更别说坐在车内的梅长苏了。

路过当年的宁国侯府,发现那座宅子撤去封印,被皇上赐给了户部沈追。沈追当年是一力支持靖王正位的,陛下就算不念着旧情,也要念着这些年沈卿勤政爱国心系百姓不悔初衷的高风亮节。即使到了现在,沈追也从不跟皇帝陛下套近乎。他和当初的靖王,从不因利而聚,更不会因利而散,一切都出于百姓,一切也都止于百姓。沈追多年来在户部,赋税,赈灾,军饷,每一项都兢兢业业做足了精力。他的独生子更是被送上战场,两年前在四国伐梁的征战中立下战功赫赫,当属少年英才。这样一个才德兼备的朝臣,并非是两袖清风的清廉一词可以形容的。他睿智,坚韧,正义,不惧风险。谁说只有武将才能配得上护国柱石那四个大字,萧景琰赐宅给沈追的御笔手诏上可清清楚楚写着:卿之爱民,乃大梁国本,使大梁富国强民远至迩安,堪为护国柱石也。

然而,就算金陵城中再怎样的安泰,早不是当年誉王可以为一己之私炸毁一条街的景象,黎纲还是没从宗主的脸上看出什么波动来。相反的,宗主看着倒是越来越从容了。自从进了这宫墙外的宅子,从第一日听见这早朝的声音起,宗主就再没早上出过房门,似乎这上朝的声音有些惊心。白天就叫人买了纸笔来,不是看兵法,就是写诗赋。黎纲默默的不动声色的观察过,宗主往日并不好诗赋一类的东西,最近也不知怎么就爱上了曹操的诗句。黎纲虽出身不高,但举世传诵的诗章还是看的懂的,宗主写的诗赋他能辨认出来是什么,但是想了又想,又跟甄平私下说,两个人都觉着只是普通的诗赋而已,可却就说不出来的哪不对劲儿。

自从写了这诗赋,宗主每天练笔练的起劲,人倒是越来越雅致了。整一个赋闲在家的文人墨客。

黎纲轻轻向甄平叹气道:“你说宗主和蔺少阁主,明明都是天下俊杰。都说这天下俊杰心意相通,他二人又是多年的挚友,总该有些相向才对。可是你看,怎么差别就这么大。蔺少阁主是越紧张就越爱折腾,咱们宗主呢,越遇大事就越显的平静清闲。”

甄平目光直视着那宫墙,没说话。黎纲用胳膊捅了捅他:“你说呢?”

甄平答道:“是。”

黎纲又道:“可是宗主紧张个什么呢?早也回来晚也回来。当初我们也不是没瞒过,没试图阻碍过。可是宗主那性子,凡事主见都大的很。主意一旦定了,旁人谁也插不上嘴。回金陵一事,连蔺少阁主都没劝过,可见宗主心中早有定论。当初人没回来时还云淡风轻的,如今就与这宫城一墙之隔,宗主倒又不自在了。”说罢微微的叹了口气。又用胳膊杵了杵甄平。

甄平道:“是。”

黎纲仔细思索一会,轻轻猜测着道:“你说,宗主是不是怕见陛下?”

甄平没说话。

黎纲看他:“你倒说句话啊,你素来心细见人知心,你说说,宗主为什么怕见陛下?我们怕的是他回到金陵伤神劳心,可是宗主又怕什么?他和陛下,那是多年的生死至交。”

甄平缓缓叹道:“要是这样就好了。”

黎纲被这句话弄的有点摸不着头脑:“怎么?”

甄平道:“你觉得对于陛下来说更怀念谁?林殊还是梅长苏?”

黎纲本来透彻,一点就通,立刻明白了甄平的意思。片刻低语道:“恐怕是林殊。毕竟幼时在一起那么多年,若有一人是女的,只怕称得上青梅竹马。梅长苏他才认识几天,知道梅长苏就是林殊总共没几日,不知道这事之前,陛下可对咱们宗主没什么好气。那年大雪,宗主是怎么样求见陛下的,你我都眼见着。”

甄平叹道:“那就是了。虽说两者是一人,可毕竟不同。林殊骄傲坦荡好胜张扬,梅长苏却心思叵测低调诡谲。纵使出于同一个目的同一种胸怀,但表现出来却完全不一样。当年是在夺嫡洗冤大环境的驱使下,这些事都不值一提。可现在时过境迁,再相见时,陛下真能接受此苏非彼殊么?宗主又要以什么心态看着陛下见他而念林殊呢?唉,真是物是人非啊。”

悠长悠长的两声叹息,在庭院中此起彼伏。半晌黎纲才轻轻说:“既然如此,宗主为什么又愿意回来呢。”

甄平道:“当年夺嫡洗冤之路那么凶险,宗主为什么不要命的去做呢?”

黎纲不假思索:“那还用问?那是宗主活着的唯一目的啊。”

甄平拨弄着庭前的闲草,轻语道:“那你说现在诸事已了,宗主又是靠什么活着呢?”

黎纲不说话了。

两个人又开始无尽的沉默无尽的叹息,望着院子外边那堵红砖岸伟的宫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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